「在嗎?」

「在嗎?」這是女人第一次在facebook上丟訊息給他。

男人盯著電腦螢幕,看著那個第一次顯示線上的綠點,陷入沉思。

分手四年?還是五年?他記不太清楚了,反正是在他們開始玩facebook之前。每個剛在facebook註冊的人,朋友總少得像汪洋中溺水的泳客,他也不例外,於是,在他大把大把地匯入msn、e-mail聯絡人時,一個不小心把交友邀請也寄給女人,兩個最熟悉的陌生人就這樣糊里糊塗成為朋友,驚覺彼此存在後,卻又不好意思刪除,一段這麼尷尬的關係,怎麼會在這時起了互動?

「用你手機幫我接收一下簡訊可以嗎?」

不等男人反應,第二行訊息已經替他解決疑惑。是最近兩年盛行的網路詐騙手法,由於操作模式粗糙、氾濫猖獗,目前已經鮮少人會上當,甚至還有人期待自己能遇上好友被駭客入侵,有機會和詐騙集團聊聊天、排遣上班的苦悶。

男人看著這兩行訊息,不禁苦笑。

分手後,他們從不曾連絡過,更遑論實際上的往來,破天荒收到她的訊息,卻是拜詐騙集團所賜,不免覺得有些諷刺。

「可以啊。」男人當然知道在電腦另一端的不是女人,雙手卻不由自主地回起話來:「我怎麼幫妳?」

「你的手機號碼給我一下。」

面對這席話,男人啞然失笑。猶記熱戀時,女人老愛逼他背出她的手機號碼證明愛她。如今,雖然知道這是詐騙集團的模式,男人卻免不了被刺痛幾分。

「妳真絕情,以前不是倒背如流嗎?」

「我真的忘了啦,再給我一次。」

「0912xxxxxx,別再忘了。」

另一端的電腦螢幕前,女人早已望著眼前不斷跳動的對話框多時。

早在五分鐘前,她被數名友人從會議中call出來,奔回電腦前處理facebook上那個瘋狂向朋友要電話的騙子。這五分鐘內,她看見對話視窗內,有個不知名的第三者,正在電腦另一端和她使用同一個帳號,做了她這些年來一直想做,卻不曾做過的事。

於是,早該出言制止的女人選擇按兵不動,這五分鐘內,她親眼目睹自己的前男友和那個詐騙集團一來一往,還說得活像一回事,搞得她幾度想制止,卻又忍不住好奇,那傢伙會還對「另一個她」說些什麼

「改天出來吃飯吧。」有了詐騙集團做肉墊,男人鼓起勇氣,大膽邀約。卻不知這個失控的帳號早已物歸原主。

看著這行字,女人有幾分大夢初醒的感傷。她知道,剛才,他們都藉著詐騙集團的牽線,順水推舟玩過頭了。雖然,看著對話框中這幾句來回,她是有些想念起這男人的俏皮,但是……

「對不起,剛才說話的是詐騙集團,我已經處理好了。不好意思造成你的困擾。」女人把心一橫,理性按下enter,送出這句五分鐘前早已打好的話。明明想終結一切的她,卻情不自禁再打了:『不過還是可以找一天出來吃……』

女人訊息還沒打完,男人的新訊息又在眼前跳出。

「沒關係,我知道,我也只是說著玩的,哈哈哈哈哈。」

男人在電腦螢幕前,得意洋洋地欣賞自己的傑作。一切彷彿像在愚人節告白,無賴中有無限的轉圜空間。

女人刪掉了那句未完成的『不過還是可以找一天出來吃…』,關閉瀏覽器。

她還以為,這麼多年過後,他會成熟一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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