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出蘇靖堯家門,憑著昨晚的一點印象在複雜的巷弄中行走,迷糊地打轉了十五分鐘,最後走到一條寬闊的馬路邊,雖然我對台中完全陌生,但可以確定這不是昨晚蘇靖堯開車切入巷子的路。
一到車多人雜的馬路上,很順利就攔到一輛計程車,火速抵達車站、買好最近一班車的車票後,我立刻抬頭看看時間。距離乘車時間還有25分鐘,早上七點,候車的座位空盪盪的。
我找了排完全空清的座椅放下行李入座,左手握著淺綠色的車票和小小的自強號座位證,手心變得有些濕熱,右手從皮包掏出手機,決定撥打給大姐。
「喂?」電話才響了三聲就聽見大姐精神奕奕的應答,看來她起床已經一陣子了。「算妳運氣好我早上要去值班。一大早打來幹嘛?」
「姐,我要回台北了。」
「回台北?什麼意思?妳什麼時候回家看爸媽的?」
「沒啦,我人在台中。」大姐對蘇靖堯的印象比對邱上帆還來得差,因此我說得有些心虛,說完又連忙澄清:「我跟蘇靖堯分手了。」
「噢。」大姐的笑聲聽起來有點無奈,「妳要是沒說名字,我還以為妳在講別人的八卦。怎麼這麼輕鬆?」
「他有別人。」
「不意外。只是,我以為妳不會在乎這種事的。」
「我是沒那麼在乎,不過……」我將手機換到另一邊,用肩膀夾住:「昨天和蘇靖堯相處的時候,我發現自己不能把邱上帆忘掉。我知道這樣想還是在原地踏步,可是……姐妳如果覺得我該罵,就好好把我罵一頓。」
「傻芸心,妳想怎麼作都是妳自己的自由,就是……」
「就是不要讓自己後悔。」我替大姐把話說完。
「嗯,對啊。」大姐說,「愛情很傷人,這點妳應該徹底有所體悟。有些人怕受傷害,把自己武裝起來以為刀槍不入,卻留了一堆遺憾在心裡。」
「姐,我想……」我深深換了口氣:「我想把邱上帆追回來,妳覺得,我成功的機率有多少?」
「我也不知道,這個世界存在太多可能。」說到這,電話那端的大姐突然沉默,我以為是手機沒電,但過不久又聽到她柔和甜美的聲音:「就像我也沒料到,我會跟齊銘分手。」
「啊……」我不由得興奮起來:「孫家崙向妳告白了?」
「好啊,原來是妳搞的鬼!」大姐恍然大悟:「原來是妳慫恿他的?」
「什麼慫恿?」我即刻回嘴:「妳如果不喜歡他,他跟妳告白妳會跟齊大哥分手嗎?不知道是誰噢,拿到訂婚戒指的那一天還跟我唉唉叫說要是結婚以後吃不到孫家崙的義大利麵怎麼辦!要不是我硬要他去拼這一遭,你們早就要遺憾終生了!」
「哼,我和家崙又還沒在一起。」姐雖然這麼說,但話中還是止不住洋溢的開心與感動。
「哼什麼?」我看看候車室的電子鐘,開始提起包包:「我要去坐車回台北了。不管結果怎樣我也都要試一次,姐妳支不支持我?」
「不要。」
「吼,不要這麼小氣啦!」
「什麼小氣!妳又不是不知道,每次看球賽我只要幫Lamigo加油,兄弟就會贏?」大姐一派理直氣壯。
「好啦,我要上車了,掰!」我掛掉電話,起身往剪票口走去。。
走到入口,綠色的車票「卡嚓」一下被剪了一個角,小小的碎紙還留在車票上,沒有分離。我高高舉起它,將缺口對向盛夏七月的晨光,望著那一丁點微薄的堅強,慢慢地微笑了。
上火車對號入座以後,我忐忑不安的內心還是充斥著邱上帆的面孔,為了消除這樣的緊張難耐,我壓抑下直接打電話給邱上帆的衝動,鼓起勇氣打給嘉涵。
「喂?」不曉得是收訊不良,還是列車晃動的雜音使然,電話那端的嘉涵聲音有點模糊,使我無從分辨她應答的態度口吻。
「嘉涵,妳還在睡嗎?」
「沒有,我待會要去上班。」她的聲音還是很小,但以過去和她冷戰的經驗看來,她肯接我電話就意味著一種變相的和解。
「妳找新的打工了?」我試著在話題中找尋交集。
「嗯,在新店那邊。找我什麼事情?」
「我、我想回去找邱上帆。」話才剛說完,我又趕緊補上:「妳不要罵我,我是真的很認真很認真想過,我覺得我不能就這樣放棄,不管結果會怎樣,我都想好好作個了斷。」
「嗯。」她的反應冷淡得讓我覺得害怕。
為了消除這種尷尬的窘境,我於是換了另一個話題:「好啦,邱上帆的事情不是重點。我只是想要為之前的事向妳道歉,特別是我那麼深地傷了妳。」
「妳說哪件事情?」嘉涵問:「我和杜仁傑的嗎?」
「嗯。」我的聲音壓得很低,感到很愧疚:「對不起,不管怎麼樣,我都不該拿你們兩人的私事來羞辱妳。」
嘉涵淡淡地說了一句話,但是我沒聽見。
「妳說什麼?」
「我說沒關係。」她的聲音稀薄得令人覺得害怕。
「什麼沒關係?」
「沒什麼……等妳去把邱上帆的事情處理完,我再告訴妳。」嘉涵略帶保留,她的聲音非常飄忽,彷彿隨時會被蒸散在烈焰日陽下:「加油吧,我要去上班了。」
「好,等我去找完他就打電話給妳。」
我將手機放回包包裡,努力回想剛才虛薄空靈的對談,百思不得其解。
今天的嘉涵似乎不太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