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涵和我從高中以來不是沒鬧過彆扭，只是往往冷戰，這樣針鋒相對還是第一次。我不懂她是積怨以久，還是為了同情一個男孩或喜歡一個男孩，情願葬送好友的情誼。我只知道，她說得一點都沒錯。

我很庸俗，也很貪婪。放不開別人對我的好，卻又自以為深情自以為高潔，說自己正談著轟轟烈烈的苦戀單愛，舊情的迷宮走不出去，只是我自甘墮落寧願沉迷。

「妳在這吹熱風？」

孫家崙聲音的出現讓我內心重重地踉蹌一步。

「不要管我。」我沒睜眼就對正前方亂喊，「家崙你不要理我！」

「妳找嘉涵興師問罪嗎？」

我睜開眼睛，捺不住焦躁的性子，掏出菸點了火，小小的光亮在夏風中也要經歷人生的磨難，讓它自己的身體搖曳生姿，化成裊裊的灰煙緩緩騰空。

「翻了。」我說，然後狠狠把菸吸進去，吐出。

火熄後，孫家崙背光的臉在擺什麼表情我看不清楚，但我想他應該是在微笑，是純真。喔，是我會萌生欺負他念頭的美好與溫和。這些都沒什麼。我喃喃地對自己如是說。

他走近我，到我右側定格，盤起的兩腿掃起地上髒髒的灰塵。

「你不怕菸味？」我轉頭看他，反手將菸捏到左手。

「沒關係。」他笑：「還生氣嗎？」

「五年的好友在背後捅我一刀，誰不生氣？」

「剛認識的朋友心也是肉做的喔，被騙也是會傷心的。」孫家崙意有所指。

「對不起……」我收斂了高漲的氣焰。

「開玩笑的，我沒放心上。」

「那你也不能一聲不吭躲著我。」我埋怨。

「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妳。我聽了那些話，覺得不太舒服，是因為發現不知道妳到底是怎麼樣的人。之前妳對我說的話都很中肯，我相信妳是個很好的女孩子。可是退後幾步看，妳卻又好像另一個人，那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妳？我分不出來，有點無助。」

「我很抱歉。」我誠心地說：「我跟我男友的關係有點複雜。解釋了，也不曉得你會怎麼看我。」

「我知道。」他自嘲：「我涉世未深，悟性太低！妳跟我解釋也很頭大吧？」

「家崙，這是你的優點。」我吐了口菸：「我很羨慕你。」

人在孤獨的時候往往會不假思索地張手擁抱，證明自己的身體並不冰冷，要自己逃避掉對落單的承認，有一個不夠，還要另一個，兩個都擁在咫尺，還要征服海角與天涯。這不是本能，因為現在不是飢餓的極至。

嘉涵懂我，她在我還沒發覺自己對孫家崙有好感時，就看出端倪。

我很自私，我想要邱上帆或許不再是因為愛而是得不到又太習慣。我遲遲不放開蘇靖堯卻又引著他來愛我好讓自己愛累了可以只要讓別人愛就好不用付出真心。我刻意對孫家崙隱瞞自己的過去是因為他太純真我太羨慕又不敢直接要。

我什麼都想擁有。

這就是自私。

犯賤，或許有一點點。

在這點看來，孫家崙喜歡誰或喜不喜歡我都是次要，最重要的是他不可以排斥我討厭我，不可以因為我的污穢就對我有所閃躲與逃避。

我喜歡孫家崙，貪婪地，作一種變相的佔有。因為純真已經離我好遠好遠，愛恨交織。

「妳還是少抽一點吧！對身體不好。」

我捻熄了菸：「那現在說開了，你還願意跟我做朋友嗎？」

「妳是學姐的妹妹，當然願意。」他一笑。

我也笑，但嘴角勾的盡是悽涼慘澹。

「不說這個，妳跟嘉涵怎樣了？」

「五年友誼滾進水溝了吧。」

「為什麼說滾水溝？你們的友誼有這麼臭嗎？」

「撿不回來，也不敢伸手去撿。這才叫滾進水溝。」我說。

「那可以用撈的嘛！」孫家崙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