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的傍晚。

我和嘉涵約好Double-date，男伴是孫家崙。

孫家崙很聽話地在傍晚出現在我家樓下充當司機，我在約定時間的前五分鐘、打算到附近走走逛逛以後，再回去等他。沒想到一下樓，就看見已經跨坐在摩托車上發呆的他，連另一頂安全帽都拿在手中。

孫家崙沒發現我出現在一樓，專注地看著安全帽不曉得在想什麼，我一步步靠近他，繞道他身後矇住他的眼睛：「嘿！」

「啊？幹嘛？」孫家崙被我嚇了一大跳，雙手還老老實實地抱住安全帽，絲毫不敢隨便將我搗蛋的手拿開。

「哈哈哈！」我放手，湊到他面前：「想什麼這麼出神？」

「喔，沒有啦……」他不好意思地搔搔頭，把安全帽遞給我：「走吧！」

「等很久了嗎？」我戴上安全帽，按鈕「啵」一聲好像要在我耳垂打個洞。「我才剛到你就要催我走！來了怎麼不用對講機跟我說一聲？」

「無所謂啦，是我早到嘛！」他一個勁傻笑，「如果妳還在忙，又打電話給妳，不就會讓妳越來越急嗎？我相信妳不會遲到，就算遲到也無所謂，反正妳就在樓上嘛。」

「你真呆欸，要是我爽約你呢？」我笑了出來，「你真的很體貼。」

「我被爽約習慣了，呵呵，不差這次……」他說：「不上路嗎？」

「上啦上啦！剛才不催，現在催這麼急？」我搭著他肩膀，跨上後座：「出發吧！」

不知道為什麼，新店的日落得很早，遠遠的被黑影子遮蔽的地平線只剩一抹銘黃色的光圈，薄透著一點淡暈，飄邈得像是掛在天邊的一張絲畫，被風輕輕一吹就盪出空零的漣漪，撫媚地晃動。

我和孫家崙提早到，停好車直接進入餐廳裡。那對遲到的情侶檔，大概還在半路上不顧烏煙瘴氣地談情說愛。

「就跟你說吧，我朋友跟她男朋友不會那麼早到！」我說。

「請問兩位要點餐了嗎？」

「不，我們等人，待會再一起點。」我對侍者說完，面對孫家崙。

「啊？所以，等一下會出現的除了妳朋友，還有她男朋友？」孫家崙的驚訝反應讓我納悶，在額黃色燈光覆蓋一切的店裡，看不出他臉上的紅潮，但他卻開始坐立難安。「那不是…不是很尷尬嗎？喔，原來妳說的Double-date就是這個意思？」

「你幹嘛那麼震驚？」見他說不出話，過一會我才慢慢想出個所以然來：「不要想太多啦！呵，只是吃個飯啊！我朋友跟她男朋友出了點問題，想找我聊一聊，不過……我沒有男朋友，單槍匹馬來好像電燈泡，所以把你抓來充數了。」

「那，妳跟蝶心學姐上次說的那個男生，後來怎麼樣了？還沒在一起嗎？」

「……」我差點被白開水嗆到，只覺得耳邊有陣猛烈的槍響，伴隨後座力撞擊我的聽覺：「我姐，跟你說這個？」

「嗯，她說她不怎麼喜歡這個人，覺得妳身邊還有更好的。」孫家崙也喝了口開水，小心翼翼地放下杯子不敲出響：「我也不清楚，總之學姐這麼說。後來你們沒在一起啊？」

「沒有……」我看著桌面的花色，頭始終沒抬。「我，我不喜歡他。」

「那就別勉強自己啦！」孫家崙伸手觸著我的頭頂，露出笑容：「打起精神來！妳身邊還有很多的好朋友啊！」

「嗯。」面對孫家崙的純真，我為自己的欺騙感到愧疚，我說六點，他就提早在樓下等我，相信我六點會準時出現。我說我現在沒男朋友，他一點也不懷疑。在現實中我不喜歡蘇靖堯，貪戀的卻是愛與刺激，還繼續享受孫家崙的好。

康芸心，妳這個混蛋。

「幹嘛還不開心？」

「沒有。」我的誠懇與矛盾相互交織：「家崙，你是好人。」

「對不起、對不起……」扣扣扣扣的高跟鞋敲在地板上，嘉涵打斷我們的談話，「你們等很久了嗎？」

「妳還敢說，當然很久啊！你們倆在蘑菇個什麼勁？」

「剛在找一支睫毛膏，又忘了品牌，找著找著就忘記時間了。」嘉涵最近提到化妝品的次數變多了，我想跟她交了男友有關。

「那你呢？杜仁傑！都要遲到了還不制止她！」我兇巴巴地對尾隨而來的杜仁傑喊去，仔細看，他個頭挺矮的，與穿高跟鞋的嘉涵幾乎找不著差距。

「嗨嗨學妹，好久不見啦！」杜仁傑嘻皮笑臉地對我打哈哈，看到我站起身讓出位置坐到孫家崙身旁，又說：「新對象？」

我壓制住強欲脫口的髒話。算他走運，要不是孫家崙在這，我早就跟他對槓了！

杜仁傑還是老樣子，一張賤嘴在餐桌上高談闊論，我原本覺得同樣唸醫學系的孫家崙和杜仁傑談起話來會比較投機，不過孫家崙只是傻憨憨地傻笑，杜仁傑還提醒他要小心別被我生吞活剝，相較之下，孫家崙內斂得多。

Double-date告一段落，按照之前我和嘉涵的協議，我讓杜仁傑送我回家，嘉涵則坐孫家崙的車，在自動門打開的剎那，我悄悄地對嘉涵說：「別告訴孫家崙，任何關於蘇靖堯還有邱上帆的事情。」

「啊？」嘉涵睜大眼，不明究理。

「不要告訴他我現在跟別人在一起。」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不想讓孫家崙知道任何，有關我過往的愛情，以及一塌糊塗紊亂不堪的現狀。

「喔。」嘉涵轉過身，跟著孫家崙走，在她背向我的聲音裡，聽不到一丁點溫度：「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