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我並沒有把這問題丟給褚克桓，畢竟這麼做等於是請鬼拿藥單。
我試著闔上眼睡覺，但卻無法入眠，醒醒睡睡直到凌晨三點，我放棄了掙扎，打開手機上網。
我丟了訊息給可菲，但她沒有讀取。這時間，她大概又在哪個男人的懷裡…當我決定打消念頭、準備再入睡之際，訊息的亮光在螢幕上飛舞。
「還沒睡？」對我說話的人不是可菲。
是鬼來了。
我深吸了口氣，關上手機螢幕，假裝我沒有看到鬼。
然而，第二則訊息伴隨著手機的震動再度襲來。
鬼已敲了門，就算接下來不動聲色，也令人坐立難安。我敵不過好奇，拿回手機一瞅褚克桓的訊息：「還是失眠？」
我下了決心，今晚我要當康斯坦丁，終結這一切。
「是失眠，有好事發生了，開心得睡不著。」送出訊息的那刻我覺得自己夠殘忍。
這樣回答夠安全了吧？該知難而退了吧？我在心裡沙盤推演著一切，然後發現我早就在褚克桓身上花了太多心思。
「被求婚了？恭喜。」他答得瀟灑。
褚克桓，你何必昧著良心恭喜我？對你來說，這不是壞消息嗎？
「謝謝，什麼時候換你啊？」我決定把殘忍再推到極致，包裹在若無其事的客套裡。
「還早，我還有階段性的人生目標要達成。」
「什麼目標？升官還是發財？上次聽說你已經存到幾桶金，錢對你來說，好像不是什麼大問題……」
「買房子。」
又是房子，我忍不住皺起眉頭，「為什麼很多人總是對買房很執著？」
「所以，妳是不想買的那群？」
「房貸會決定我人生的形狀，那個形狀不是我要的。」訊息送出的那一刻，我開始覺得無比輕鬆。
那些在皓一面前不敢承認的真心話，我居然能在褚克桓面前暢所欲言。我對皓一說房價不合理、物件不喜歡、結婚前還有很多雜事勝過買房，那些當然是事實，但那也都不是我抗拒買房的真正理由。
「那妳想要的人生是什麼？」
「我不打算和你討論這個問題。」才得意了片刻，我就被反客為主地引進地雷區，只好想辦法結束話題：「有點晚了。」
「陪我一下。」在我準備打出下一句話前，褚克桓已經用四個字凍結了我：「我喝多了，想和妳聊幾句。」
「就幾句。」我耐著性子回答，心想反正不見面事情不會走得太離譜：「還有，人生形狀的話題可以結束嗎？」
「那就拋開人生、拋開買房，只聊妳跟我吧。」褚克桓單刀直入：「對妳來說，我是什麼？」
我想了三秒，「是一個我認識的人。」
「只是認識？」
「我說過，志同道合不一定要當朋友。何況，我們對人生形狀的想像很不一樣，你跟我距離朋友這件事，很遠。」
「我也覺得。」褚克桓看起來臣服了，卻又說：「只跟妳當朋友太可惜了。」
「我們也不會是情人。」我斬釘截鐵地接話，斷絕所有可能。
「看來只剩下一個選項了。」
看到這則訊息，我突然覺得毛骨悚然。
「我沒興趣知道。」我急著轉移話題：「這麼晚了，你女朋友不在嗎？」
「她是我人生的一部分。我們說好了不談這個，對吧？」
「你這是什麼神邏輯？」直覺告訴我，夜深該睡了，可是一秒被觸怒燃點的我卻氣得雙手發抖，無法放下手機：「如果你真的有把她放進你的人生裡，就該全心全意對她，不是在這裡思考我們的關係。」
「妳需要一杯酒，或者，假裝自己已經喝醉。到那個時候，妳就懂我的邏輯了。」
「我不想懂。」經過一番唇槍舌戰，我竟然已經筋疲力竭：「明天還要上班。」
「找個時間，我們喝一杯。」他在邀約。
「我想睡了。」
「我想睡妳。」冷不防的一句話，讓我更加無力招架：「在妳結婚之前。」
短短的兩句話，讓我頭皮發麻。我裝做沒看到，火速將那則訊息刪除，像毀滅惡靈似地將手機丟到一旁，闔眼入睡。我知道自己做錯了，我不該跟褚克桓討論人生的形狀，自以為在驅魔，卻敞開大門引鬼入室。
褚克桓就是我心裡的鬼，讓我在今晚撞了邪。我惶惶不安，將皓一送我的戒指當做避邪聖物地捏在手心，閉眼入睡。我多希望那只是一場惡夢，一覺醒後會全部歸零。
遺憾的是，今晚只是所有錯誤的開始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