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你從什麼時候開始想跟我求婚的？」在皓一的住處，激情過後的我們相互依偎著，我將戴戒指的左手伸出棉被，左看右看，無論從什麼角度看，都有一絲甜蜜在胸口竄著。
「秘密。」皓一輕輕吻了我。
「欸，我都答應嫁給你了，這點小事還要當秘密啊？」
「好啦，大概兩個月前就有在看戒指，可是今天才買。不過我買得太匆忙了，有點鬆，小姐說可以拿回去改，至於，戒指多少錢要說嗎……？」皓一有不同於他外表看起來的老實，鉅細靡遺交代的樣子特別可愛。
「不用啦！鑽石這麼大顆、又是百貨公司的牌子，我都想罵你怎麼買那麼貴了！不省起來買房子？」我笑。
「我只是想……大牌子、大鑽石，絕對不會出錯嘛。」
「好啦！我又沒怪你，戒指很美啊！不過，為什麼一定要選在看房子的時候跟我求婚啊？而且你求婚弄得那麼浪漫，結果我們沒打算買那間房，對房仲超尷尬的……」
「身為一個男人，我總要給另一半一間她真正喜歡的房子啊！」
「皓一，我……」我好想脫口而出，皓一，放棄吧，我不想買房子。但話梗在喉嚨吐不出來，今晚我們應該興高采烈地開瓶香檳慶祝，而不是討論這些殺風景的現實問題。「算了，沒事。」
「沒關係，妳說啊！」
「沒事啦！」
「說！」皓一霸氣地勾住我的脖子，學我剛才的口吻逼問：「我們都要當夫妻了，這點秘密都要隱瞞嗎？」
「我是覺得，買房子的事可以先緩一下……」看著皓一誠懇的眼神，我試圖用最委婉的方式回答：「你想想，我們接下來準備結婚，已經要花很多錢了，還有很多事要花時間、花心力，我覺得，房子可以等婚事辦完之後再找。」
「真的嗎？妳真的要對我說這些？」皓一皺眉地看著我，神色有些嚴肅。
果然說錯話了！但如果不說，今天一整晚我都沒辦法坦然面對皓一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說……」
「所有人都在跟我說，房價會再漲、要買趁現在。我知道妳對這些沒興趣，但我們終究要買啊！我想在結婚前給妳一個可以安頓的地方，現在就是進場最好的時間點，妳應該是全世界最支持我的人，可是妳卻置身事外、顯得我是個一頭熱的白癡？今天妳主動約我看房子，妳知道我多高興嗎？這件事促成我向妳求婚，妳還不懂我對這件事有多重視嗎？」
我看著皓一，一時之間沒辦法說出什麼。
皓一的真誠、熱血、夢想、希望，那些膨脹到極限卻被我輕輕戳破的氣球，是如何的失落與不悅？這些我當然都懂，但我更清楚一件事，皓一現在對買房子太急了，不能讓他為了買而買。
「你看的那些房子都不吸引我。」我低聲地陳述一個殘忍的事實。既然氣氛已經這麼尷尬了，我決定說得更清楚：「不管你、我、還是我們一起揹房貸，這價錢就是不合理，我不要讓一間房子犧牲我們的生活品質。」
「它不只是一間房子！它會是我們的人生！」皓一說『人生』兩個字時說得好用力，他的眼底不再是我熟悉的溫柔，我只看見一股不穩定的暴戾。
「皓一，你冷靜下來想想。我要你誠實回答……」我深深吸了口氣：「你是為了買房子才跟我求婚的嗎？」
皓一好像被打了兩巴掌似的清醒過來，他定了定神，雙眼看著我，原本抓著我的手漸漸鬆開，顯然他未曾想過這問題，自己也慌了起來。
我盯著他，突然覺得我們的距離比想像中還遠，而且還有股力量嘗試將我們推得更遠。戀愛跑馬燈開始在我腦海中盤旋，這張帥氣的臉怎麼在這個瞬間讓我依依不捨？我開始胡思亂想，我跟皓一是不是要完蛋了？我都還來不及分享被求婚的喜悅，戀情就要破局？皓一說戒指是今天買的，七日內憑發票和信用卡簽單應該可以退貨……
「惟惟！」皓一抓住了我，試圖將眼神對焦在我身上，與其說他努力說服著我、不如說他是在說服自己：「我一直想跟妳生活在一起，這點是絕對沒問題的。但妳說得對，我……我也許太急了！我沒有要跟妳分手、完全沒有！我只是……今天這一切都發生得太快了！我有點……」
「沒關係。」我握住皓一的手，安撫著他：「我覺得，今天我們還是各自睡吧。你好好想一想我的問題，我也好好想一想。」
「不能一起想嗎？」
「你忘了我們剛才差點要吵起來了？」我看著皓一仍有顧忌，隨即補上：「就當作你跟我求了婚，我還在考慮。至於這戒指－－」
「不可以拔下來！」皓一緊張地打斷我：「在我想通以前，不准拿下來！」
「你在說什麼？洗澡睡覺還不是要拿下來？」我笑了出來：「都答應過你了，怎麼還這麼沒自信？戒指當然也會留在我身邊，一併考慮啊！」
「那至少讓我送妳回去。」
「你剛喝了酒欸，時間還早，我可以自己回去啦。」我吻了皓一的額頭：「別胡思亂想！」
我走出了皓一的住處，街道上依然車水馬龍，夜晚才剛熱鬧起來，今天發生的一切卻已經讓我筋疲力竭。這還只是步入婚姻前的第一天，甚至才發生不過幾個小時！如果這麼重要的價值觀都無法擺平，接下來該怎麼生活在一起？
我跟皓一真的可以結婚嗎……？
心煩意亂的我隨手拿起手機，瞥見了褚克桓今晨被我已讀不回的訊息，就這麼不經意想起他說過的話。
『不要害怕被別人透視妳的心。妳該怕的，是不懂心的人。』
接著，一道不起眼卻後勁十足的念頭萌生了－－如果皓一不懂，褚克桓會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