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學後，筱文到了肯德基，點好平常吃的東西，坐在老位置。雖然課本擺在眼前，她卻一個字也沒讀進去。CD隨身聽裡正放著輕快的歌，她卻一點也愉快不起來。

突然，筱文感覺右耳的耳機被人拔走了，她抬頭一看，是克霖：「難得妳讀書會聽搖滾樂，這個世界變了。」

「要你管？」筱文把耳機搶回來塞回右耳。「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翹導仔的物理課！」

「所以我才會在這裡守株待兔，等著上妳的物理課啊！」克霖把筱文左耳的耳機再度搶來，「資源分享一下會怎樣嗎？小氣。」

「要上我的物理課？補習費呢？」筱文伸手。

「拿去。」克霖還煞有其事地從書包裡拿出一張紙片。

「這什麼啊？……」筱文好奇地接過來一看，「你是吉他手兼主唱？你現在還在玩Band？不要命了是不是啊？」

「聖誕節晚上七點，妳一定要來。」克霖突然深深地看了筱文一眼，有點嚇人。

「你…你幹嘛？」筱文第一次看見克霖這麼深沉的眼神，不自在地把身體往後移了些。

「沒什麼啦！」克霖趕緊回神：「妳會來吧？」

「會啦！反正我是沒人要的單身女子，我會去捧你場的，不過……這應該是免費入場的吧？我可不可以找其他朋友跟我一起去？」

「當然可以，妳想穿小可愛還是迷你裙我會更開心。」

「去死！」筱文一股勁地捶打克霖，而克霖則邊笑邊閃躲。就在這時，有兩個穿便服的男孩走上二樓，看見在角落的筱文和克霖，竊竊私語地討論起來……

「那不是范筱文嗎？你看。」

「范筱文？誰啊？」

「就是上次畢業典禮送花給天擎的那個學妹啊！之前不是聽說他們倆都在圖書館約會嗎？後來我聽小劉說，他們最近還有在連絡耶，怎麼還跟別的男生在一起？」

「哦，你說那個喔。真的是她耶，她大概以為天擎不在嘉義就可以為所欲為吧？怎麼這樣啊，真是不要臉。」

「要是讓天擎知道會怎樣呢？」其中一個穿藍格子衣服的男孩笑了笑，拿出手機撥電話：「喂！天擎嗎？是我啦，我建文……嗯……」

這兩個男生，一個叫李建文，另一個叫汪朝和。他們是天擎的高中同學，只是因為聯考成績不甚理想而留在嘉義準備重考。也許這就是所謂的樹大招風，在畢業典禮後，因為送花而備受矚目的筱文沒想到會因為自己和克霖的說說笑笑，讓自己和天擎的關係再度埋下另一顆地雷。

＊

筱文回到家後，手機響了，是天擎的來電。

「天擎？」才在驚訝中說出天擎的名字，她立刻察覺自己的失態，於是再趕緊補上「學長」兩個字。

「啊，妳叫天擎我不會反對啊。」

「不了不了，還是叫學長比較習慣。」傷腦筋，為什麼他們老愛在這問題上打圈子？簡直跟那些歹戲拖棚的八點檔裡在討論所謂的「名份」一樣，愛耍意識形態。

「好吧，對了，筱文，妳收到我簡訊了嗎？」

「簡訊？」筱文蹙額，「什麼時候的簡訊？這幾天我沒收到簡訊啊！」

「這樣嗎？」天擎的尾音充滿疑惑。

「對了，我剛好有事要找你，好巧喔。」不等天擎回問，筱文就迫不及待地問：「你聖誕節會不會回嘉義啊？」

「會，因為那時候有班聚，怎麼了嗎？想看哈利波特？」

「才不是看電影，是找你聖誕節那天晚上去聽我同學Band的發表會啦！有沒有興趣啊？」

「只有我們？」天擎的聲音透露著些微悸動。

「Double-Date，跟若悔，如果可以把小劉學長也找來吧！」

「沒問題。」天擎很爽快地答應。

「那就這麼說定囉！聖誕節晚上六點半，你到我家載我去。」要作某些了斷的時候，總是需要超乎平常的勇氣、和過人的膽量。

「好。」天擎頓了頓，「妳還有事情要告訴我嗎？」

「沒有，怎麼？你要去忙了？」

「不是，我只是突然想問候妳……」

「欸？昨天不是才見過面嗎？」筱文一副稀鬆平常的樣子，好像什麼也沒發生過，「還是你昨天昏迷不醒，什麼都不記得啦？」

「筱文……」他急迫地想叫住她，筱文的語調雖然輕快，卻宛似餘音繚繞的輓歌，既帶著悽楚又蘊含悲傷，他怕筱文隨時會對他說再見。

「怎麼了？」筱文知道天擎有話要說，聲音跟著顫抖。

「昨天妳對我說的那些，我都聽見了。」

「那個啊……那時候是今天凌晨吧？」筱文輕笑，儘量佯裝不在乎。她不希望心中才剛修補好的城牆，又被天擎對她的傷害擊垮。

「呃……總之就是那些事情，我……我覺得很抱歉。而且，讓妳專程跑上來，我還對妳說了那麼過份的話，這些……我原本是寫在簡訊裡的，可是我不放心，所以……所以我又打來跟妳說了一次。幸好我打來了。」

筱文獃住，她不敢相信這是天擎會說的話：「你…你再說一次？」

「我說，我喜歡妳、我想珍惜妳，我希望，這一切的彌補都還來得及。」他繼續說，「可是，我想問妳，妳還喜歡我嗎？」

「對，我喜歡你。」筱文不假思索，堅定而簡短地回答。

「噢……」

不知怎地，筱文總覺得天擎的話語聽來若有所思、欲言又止。

那會是自己的錯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