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匆匆回到家後，建勳已經去補習，筱文的眼睛雖然還有點腫，但還不至於到黑輪的地步，再加上今天下午有人人聞風喪膽的物理課，她在鏡前微微按摩了眼部，儘快梳洗，換上制服搭車上學。

到校時，剛好是午飯時間，班上只剩一半不到的同學三五成群地在吃飯，她看了克霖的桌位一眼，沒來，不禁心生疑問。今天要教運動學，這傢伙存心找死嗎？還是想跟物理老師展現他的天賦異凜？那本灰皮書連她研究了很久還是有看沒有懂，克霖竟然敢翹？

「喂，妳發什麼呆？沒看到我是不是？」若悔雙手抱胸，不知何時已經來到她面前。

「若悔，早。」筱文把昨晚所有的雜念全拋諸腦後，一看見好友便立刻上前招呼。

「早個頭！現在都中午了啦！喂，妳昨天是怎樣？聽說妳整晚沒回家，還外宿是不是？」

「啊？妳已經知道啦？」筱文顯得有點尷尬。

「還說呢！妳哥昨天突然打給我，要我幫妳請半天假，妳們那個物理張還對我問東問西，嚇都嚇死人了妳知不知道？然後接著，連呂敏思都跑來問我為什麼奶粉跟妳一起消失了，Shit，我哪知道？妳真是個Trouble-Maker！」

「謝謝。」

「沒什麼好謝的啦！欸，妳昨天到底怎麼搞的？跑哪去了？還有，妳的眼睛怎麼這麼腫？」

「我…我去……去新竹。」筱文不想隱瞞。

「啊？新竹？」若悔馬上尖叫。

「噓！妳小聲點行不行？不要小題大作啦！」筱文把若悔拉到窗口：「妳想害我蒙羞到畢業啊？」

「啊？這個叫『小題』？那『大作』是什麼？飛到美國去嗎？不是我愛說，跟何天擎這種張無忌糾纏下去有什麼建樹性？在路邊隨便抓一個來談戀愛都比他好上幾千萬倍！妳想想看，他想見妳都要妳自己跑上去看他，妳到底清醒了沒啊？」

若悔連珠炮似的言論，每字每句都像榔頭一樣敲打筱文的腦子，這些事實一次又一次地點醒筱文，然而她對天擎的執著，卻總令人扼腕。

「他的好，別人是看不到的。」筱文吐了口氣。

「白痴！到現在妳還相信這種鬼話！妳是不是上輩子作了太多對不起他的事，這輩子注定要還債啊？」若悔著實不解：「事實都已經擺在眼前了，他不喜歡妳！上次去洗胃難道沒把妳腦子也順便洗乾淨嗎？為什麼妳現在還在睜眼說瞎話呢？」

「不是這樣……」筱文搖頭，眼神茫然，話語卻堅定：「他不是妳說的這樣……我相信，他還是喜歡我。」

「唉，算了算了，我說不過妳。」若悔實在不想浪費時間跟筱文在這話題上打轉，「午餐我幫妳買來了，我們一起吃吧！」

「嗯。」筱文又看了看窗外，「若悔，昨天晚上嘉義有下雨嗎？」

「大晴天啊！怎麼啦？」

「昨天……新竹的雨下好大喔！」筱文看著天空：「天擎他淋雨，還重感冒，所以我才馬上趕過去……」筱文的聲音越來越輕，看著窗外佇立在操場外緣的菩提樹，想起昨晚竹湖周圍的樹叢，一顆心又糾緊了。

「他瘋啦？沒事淋雨不怕禿頭啊？」若悔漫不在乎，絲毫沒察覺筱文心情的變化，「而且他不是還有小劉在他旁邊嗎？妳去湊什麼熱鬧？」

「他發燒了一整個晚上……」筱文似乎沒有聽進去。

「喂！」若悔終於忍不住了：「我說，妳到底什麼時候才會清醒？他這種人值得妳這樣死心塌地對他？我怎麼想也想不透！再說，妳是他媽？他妹？他褓母？還是他的私人看護啊？妳花了四百多塊火車票去新竹，然後，妳得到什麼了？自己說啊！妳跟他一樣瘋啦？」

「我才沒有！」筱文否認：「因為……因為，我關心他嘛！」

「妳真是夠了！」若悔很無奈地看著她：「何天擎他這種愛情慢郎中到底哪裡好？今天如果換成是妳生病了，不要說是連夜跑回來了，他說不定甩都不甩妳！妳不認為嗎？」

愛情慢郎中？筱文噗嗤一笑，真是絕世名句。

「我承認，」筱文漲紅了臉：「我承認我這樣作很笨，可是，我從來，從來都沒有奢望過什麼回饋，從來都沒有想過。他感不感謝我，都不是那麼重要！我是心甘情願的。」

「唉……」若悔苦笑：「如果我知道有個人為我這麼拼命，我根本就不會像何天擎這麼無情殘忍！妳真的是……連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說妳了……」

＊

中午休息時間，筱文到教室後的走廊打電話給建勳。

「喂？」

「哥，是我……」

「噢！妳昨天跑哪去了？丟個簡訊之後就不見人影，要不是克霖有打來，那妳不就要報失蹤人口了？」建勳一聽見筱文的聲音，馬上霹靂啪啦地抗議起來。

「失蹤人口要72小時以後才能報，現在也頂多是幽靈人口而已。」筱文開了個玩笑，「我沒事了啦，哥你放心吧。」

「什麼沒事？克霖把事情都告訴我了，又是何天擎，妳又跟他牽扯不清！媽的，到底有完沒完？」

「哥……你聽我說，昨天……」筱文頓了一下，眼淚不聽話地湧出眼眶：「昨天他心情很差，我聽到以後……我……我根本就沒想什麼，直覺就想衝過去陪在他身邊……我知道，你又要罵我笨……可是……」

「唉！」建勳嘆氣，很無奈：「妳這樣要我罵妳也不是了……」

筱文啜泣著，沒有答話。

「妳真的很傻耶……」建勳長長地吐了口氣：「我不知道該怎麼說妳……已經都跟妳說那麼多次了，我們之前約定的事情在哪？」所謂的約定，就是指筱文承諾以後不再與天擎有所聯絡這檔事，然而她才從莫晨那聽見天擎的事情，什麼約法三章馬上就被她拋諸腦後。

「哥……對不起……」筱文囁嚅：「我真的……我控制不了……」筱文哭得像個淚人兒，頭緊緊貼在冰冷的欄杆上，不停地抽搐、痛哭，她又恨又無奈，愛情總是事與願違。她與天擎也總是擦身而過。

「算了，這幾天我會要克霖看緊妳，妳不准再想些有的沒的，好嗎？」

「好……」

「就這樣，我要去補習班了，妳回教室午休吧。」

「掰掰。」

筱文收了線，看看手錶，不消半分鐘，手機又響了，這次是莫晨。

「學長？」筱文顯得很驚訝：「天擎學長他怎麼樣了？」

「妳……」莫晨聲音壓得很低、很沉、還有點酸：「妳就那麼關心他？關心一個連救都不讓妳救的人？」

「……那又怎樣？」

「妳就是不肯放棄他？」莫晨問。

「我們現在不要談這個好不好？我現在只想知道，學長到底怎樣了？為什麼你不讓我知道？」

「因為……」莫晨停了會：「我搞不懂妳到底喜歡他哪一點、我搞不懂為什麼我願意作的比他多上太多，妳卻對我不屑一顧、我搞不懂他究竟哪點比我好，好在哪裡？」

「對不起。」筱文低聲道歉，想哭，眼睛卻是乾涸的。

「我沒有怪妳。」
　　「如果我知道為什麼喜歡他，或許我早就不會這麼傻了吧？」

「妳真的不願意嘗試其他種可能？」

「對不起，我不願意。可以的話，把這些心思花在若悔身上吧！」筱文斷然掛掉電話，直接把手機關上，不再接聽任何電話和簡訊，她知道，再怎麼想，都是一團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