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黃昏，如同往常，筱文和克霖在速食店K書。唸到一半，筱文又突然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接著，又輕輕嘆了氣放誰書包。

「怎麼了？有簡訊嗎？」克霖抬頭。

「你看過簡訊是無聲無震動的嗎？」筱文扁嘴，「只是突然想看看而已。」

「怎麼？何天擎又想幹嘛？」自上次的安眠藥事件後，克霖只要一想到天擎的名字，就會擺出一張撲克臉。

「你想太多了啦。」筱文平靜無奇地說，「你不要一副一提到他，就像看到殺父仇人的樣子好不好？而且他也沒你想得那麼壞。」

「他不壞？」克霖不由得哼了哼，「喂，如果他稱不上壞，那陳進興都可以算是好人了吧？那世界上不就一堆聖人了？」

這比喻會不會太誇張了？筱文被克霖可愛的樣子逗笑了，天擎嘛，說他好已經到爛好的程度，說他壞嘛，至少他不會作姦犯科，還稱不上壞吧？

「那你也是囉！」筱文露出笑容，調侃著。

「那妳就是太善良的爛好人啦！」克霖跟著一搭一唱，過沒多久，態度又回歸正經：「不過看妳今天有點怪怪的，還一直看手機，怎麼了？昨天誰打來恐嚇妳嗎？」

「沒有啦，只是劉莫晨打來而已啦。」

「哦？那個老愛通風報信的學長？」克霖還是一臉不屑，總而言之，除了自己和建勳之外，只要是從筱文口中說出來的男生，克霖從來不會對他們有好印象，加上莫晨、天擎和筱文之間，又存在著一種微妙的關係，更讓克霖對莫晨加倍感冒。

「他才不是通風報信呢，就本質而言，他還是在幫我啊！」雖然筱文知道，莫晨對她有超乎友誼的居心，不過她對「晨性本善」的想法還是深信不疑。

「好啦好啦，隨便妳說。怎麼，他昨天打來找你作什麼？該不會又帶什麼壞消息給妳了吧？」在克霖眼中，對莫晨的印象，大概就是專門帶壞消息給筱文的掃把星了，地位糟糕的程度，大概不亞於印度教中剎地利階級眼中的賤民。

「還是跟你最討厭的人脫不了關係啦。」筱文無奈地撐著下巴，「你確定你要聽嗎？」

「妳如果執意想講，那我就聽囉！」

筱文才正想開口，即刻被手機的鈴聲打斷。

「喂？」

「是我啦。」來電的又是劉莫晨。

「我在外面，旁邊還有別人，你有什麼事情就長話短說。」筱文事先聲明，心裡還漫不經心地想著，這劉莫晨是想跟她證明他比天擎凱是不是啊？為什麼長途電話加網外互打，都打不垮他？

「天擎最近感情出了點事情，我想，妳如果打過去，或許……或許對妳而言，會有些轉機。」顯然，劉莫晨絕對知道最近她和天擎之間關係變化的來龍去脈。

「他出了事，李瑩學姊不是在他身邊嗎？還有你這個好朋友，難道這還不夠嗎？」筱文滿臉疑問，當一個人難過，難道還會希望接到自己不喜歡的女孩打來的電話嗎？該不會是想來個以毒攻毒或是物極必反吧？

「問題就是出在李瑩！妳如果方便，打個電話給他吧！我想……他很需要妳的安慰。至於他究竟對你現在是什麼感覺，妳打過去就知道了。」

「是這樣嗎？」筱文半信半疑地問著電話那端的「掃把星」。

「我不會騙妳。」劉莫晨信誓旦旦地保證。

「好吧，掰掰。」掛上劉莫晨的電話，長嘆一口氣。

「誰啊？」正在啃雞腿的克霖好奇地抬頭。

只見筱文的神情異常空洞，有些呆怔：「克霖……」

「怎？」

「你覺得，如果，我有那個機會去扭轉一切，可是那是個掃把星帶給我的消息，那，我到底該不該去試著扭轉？」

克霖愣了一秒，深沉的眼瞳注視筱文的側臉弧線，想看透些東西、卻又不忍：「妳確定妳要問我？我不是天秤，我也有我自己的立場喔。」

「我現在只能相信你。」筱文的眼睛依然飄向窗外的天空，她期待，期待天空能夠再下一場雨，把她繁雜的情緒沖刷得一乾二靜，或者，讓她所有的思緒清明。

「那我希望妳不要去。」克霖抿抿嘴唇，「對不起，我很自私。」

「我該不該高興你這樣自私呢？」

「問妳自己。」克霖說。「我只能給妳幫助。」

於是，她把問題丟給手機，她在通訊錄中找到久違的電話號碼，撥號……

電話是關著的，被轉接至語音信箱。

筱文再度徬徨。

她看著窗外，灰濛濛的天空讓她想起遇見天擎的那天早晨，側躺在床上看著雨滴滴答答落下，淹沒、蔓延到城市的每個角落，她的心那時正擺蕩著，振翅，極力想高飛。

現在，她發現自己的心情竟然與那天早晨如出一轍。

她起身，彷彿有人在呼喚著她：「我想去。」

克霖無奈，卻似乎早已料到會有這樣的結果，也跟著起身：「我送妳去吧。」

他們倆匆匆忙忙地下樓，在店門口的停車處中找到屬於自己的單車，使出跑百米的速度，無視街上熙來往嚷的汽車對他們發出的警告怒吼，兀自一路往火車站售票口狂飆。

匆忙中，克霖不經意抬頭瞥了天空一眼。

天空剛昏暗下來，是要下雨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