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雨季結束時》 –02–

自從天擎回來以後,圖書館不再是空蕩寂靜,健談的天擎總是喜歡找筱文聊天,原本希望能安靜讀書的筱文,見天擎態度這麼誠懇,也義不容辭地捨命陪君子了。

才短短兩天時間,筱文的個性已經漸漸開朗起來,至少笑容出現比以前更為頻繁,兩個人也說不上是投緣,但至少在筱文內心深處,她不希望那張溫文儒雅的笑容冷了場。

面對開朗的天擎,她一點也不覺得唐突,反而第一次體驗到雨季裡一股難得的蓬勃朝氣,這麼多采多姿。因為天擎,她開始接觸張雨生的音樂,她覺得自己遇見天擎就像〈自由歌〉裡所寫的,彷彿過去十六年被拘束的靈魂,正急欲跳脫、解放、覺醒……

天擎坐在櫃檯,喜歡看著隔一尺遠的筱文,她總是埋首於書本間,天擎喜歡她這樣脫俗的恬靜,偶爾她握筆的手會隨著音樂的節奏擺動,不失屬於少女的俏皮。當筱文有意無意地抬頭,他會戀戀不捨地把視線移開,他喜歡偷偷看著她的感覺,他知道這是很冒失的行為,然而這習慣卻像成癮制約一般,怎麼樣也擺脫不了。

「筱文。」這幾天來,天擎已經習慣這樣叫她。

「啊?!」當然,筱文已經有好幾次被這聲筱文叫得臉紅心跳,畢竟除了老師或家人,她還沒有被其他男生這樣叫過。

天擎深深吸了一口氣,彷彿在猶豫著什麼,然後才緩緩問:「妳知道離天堂最近的距離在哪嗎?」

「呃……」筱文覺得這樣的問題有點無厘頭,她不知道天擎為什麼要這樣問,只能很本能地在腦海裡尋找答案,直覺地指向天空說:「是那裡吧?」她知道答案沒有那麼簡單,卻還是回答了。

「不對。」

果然錯了。筱文的雙頰這會又紅了起來。

「離天堂最近的地方……」天擎的聲音似乎在顫抖,只見他緩緩將手指比向左胸前:「在這。」

「這裡?為什麼?」人家說女人心是海底針,看來天擎心思複雜的程度一點也不亞於女孩兒。

「因為這裡……能夠喜歡人……」天擎的聲音抖得更厲害了,他深深凝視筱文驚惶失措的眼睛,盼望她能知道些什麼。

「那……」筱文雖然得到天擎的答案,卻一知半解,對天擎所謂天堂的概念更模糊了,她偏著頭左思右想,就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

『那學長,你今天喜歡上人了?』筱文很想這樣問,卻中途打住,她覺得這樣問問題似乎太冒失了,尤其是她一接觸到天擎的眼睛,便覺得胸臆間有著什麼在擴張、在鼓動,她怕自己隨時會失控,在這方面她總是謹言慎行。

「怎麼又停了?不是要說什麼嗎?」天擎的話語中透著一絲期待。

「我……我想,學長你會這樣問我,就表示你會繼續解釋下去,我如果問錯問題,不就害你下不了台了嗎?所以,學長你先請吧!」

筱文的理直氣壯,反而讓天擎大吃一驚,他一方面驚訝於筱文深藏不露的辯才無礙,另一方面則不知該責怪筱文遲鈍,還是該稱讚筱文太善解人意了。

「呵……」天擎只是苦苦一笑:「我的意思是希望妳別只顧著讀書,不食人間煙火,偶爾談個戀愛,其實是很有意思的,看妳讀得那麼拼,都快變書呆子了!」

「是這樣嗎?」筱文鬆了口氣,卻不知道剛剛緊張的情緒從何而來:「我想,該來的一定會來。不該來的,怎麼強求也沒有用吧?」

「或許吧……」天擎漫不經心。

「啊!時間不早了,我得上課去囉!掰掰~」

「掰。」天擎目送筱文飛奔離去的背影,他彷彿看見一隻翩翩飛舞的蝴蝶迷失在廣闊的天際間,突然有股想保護她的衝動。他有些失落,事實上,他是希望筱文能夠回問他是不是喜歡了誰,然後趁勢對筱文告白,然而筱文卻在無意間跳開了好不容易營造出的氣氛。

「踢鐵板囉!」筱文剛走,往二樓閱覽室的樓梯口傳來一道譏諷的聲音,但這無傷大雅。說話的是一個身穿校隊球衣的男孩。

「你是背後靈啊?淨站在這裡偷聽。」天擎說。

「不是我愛說你,你也直接一點好不好?什麼離天堂最近的距離?人家學妹說不定以為你要自殺咧!」

「我哪有?我就是說不出來啊!」天擎嘆氣:「我怕嚇到她。而且我認識她才幾天耶!還好她現在只熱衷功課,要不然就更棘手了。」

「你說這什麼話?」男孩索性抱起胸來:「你要知道,現在已經四月多了,六月我們就要畢業了耶!難道沒情敵你就要撐到畢業嗎?長距離戀愛是很辛苦耶!」

「長距離……」天擎咬了咬下唇:「她到底會不會喜歡我,都是個問題呢……」

「所以才說你要快點,人家學妹長得漂亮,成績又好,換作是別人,早就被追走了!你自己要好好把握啦!」男孩拍拍天擎肩膀:「你也要對自己有自信一點,你是近水樓臺,如果還得不到月亮,不就太漏氣了嗎?這兩個月好好把握啦!矜持是女生的專利,男生也跟著矜持,是追不到女朋友的喔!」

「或許吧……」天擎呆呆望著筱文消失的轉角,喃喃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