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什麼樣的情形下最容易卸下心防,無可救藥地愛上一個沒講過話甚至連名字都不知道的的同校同學呢?當然是受到期末地獄煎熬的心靈脆弱與疲憊交織之際。
繼上次期中考與你死灰復燃的曖昧對象瞬間脫團事件之後,你不但鳥到沒拿到好人卡,連爆掉的期中考都在間接用紅色的數字恥笑你,因此你痛定思痛,在期末考前兩週,便天天到學校的地下閱覽室報到,日夜苦讀,誓死要把期中考爆掉的河山催討回來。
在閱覽室唸書的好處,除了一般圖書館給予的「下意識專心唸書機制」以外,在美女雲集的法商學院的閱覽室,讀累了還可以轉轉眼珠看看妹,調劑身心。因此人人都是早早佔位,一來求心安,二來養眼看正妹,第三順位才是唸書,難怪越到學期考試閱覽室就是一位難求。
今天,你吃完晚餐回到閱覽室準備繼續奮戰,剛入座,就看見出入口處閃過一道熟悉的身影,那不正是你的前曖昧對象嗎?說真的,自從上次期中考完你意外撞見她脫團後,你們的世界彷彿就不再有交集,不知道是不是原本跟你有交集的那些時間都被拿去dating了……
在你望著她胡思亂想的當兒,她的眼神頓時轉了九十度角發現你的存在,你一驚,失策的你只好尷尬地揮手打招呼,繼續回到原文書與數學公式的世界裡,腦裡卻裝滿了對她的好奇。你恨不得抬起頭用目光追隨她的腳步,想知道她佔的座位在哪,因此你索性拿起一張講義,挺直腰身靠上椅背,佯裝在背公式,口中mumble的卻全是她的名字。
你發現她正往你這邊慢慢接近,大方可愛的前曖昧對象用熱情的笑容迎向你,在你毫無防備的時刻,天真無邪的她瞬間抽走你手上的講義:「你在唸什麼啊?」
「啊?線、線、線代啊……」你結結巴巴地回答她,可惡,在這麼近的距離下,你心跳加速,如此可愛的女孩在你身邊和你曖昧兩次,你連她的手都還沒牽到,如今她卻已經是別人的女朋友了,想到這,你再度為自己先前的失敗感到懊悔。
「是喔~」她的聲音甜美好聽,俏皮的她翻開你的紙張,你這才注意到那並不是助教發的公式講義,而是一張考卷!你的全身立刻僵硬起來。
「線代很難嗎?我大二要修了耶……」她問。
「還好啦,其實懂了就不會覺得難。」但前提是要懂啊,為什麼讀了這麼多天到現在還沒搞懂!
「好啦還你,加油喔!」前曖昧對象將你的考卷反折回去,遞還給你後就抱著書本往你身後走。
你十分想轉頭目送看起來一天比一天正、並且如此春風得意的前曖昧對象,但理性與良知硬是提醒你,來閱覽室是要讀書的,讀書!
所以你打開了剛才用來掩飾自己偷窺行為的道具,竟發現那張考卷大剌剌地被打上你的期中考分數,是多少呢?真他媽的竟然是15分!你竟然自己有點喜歡卻沒把到的前曖昧對象看到自己爆掉的期中考分數,怪不得她剛剛會用那麼親切甜美的聲音對你加油,畢竟你真的該加油。
而且那科該死的線性代數,就是因為你們期中考的徹夜聊天才會讓你完全爆掉,追根究底,都是那個女──算了,看在她最近日漸轉型正妹的份上,你實在也不忍歸咎下去,可是可是可是,一想到自己竟然放著這麼可愛的女生跟別人脫團,而曾有大好的機會在你眼前,你卻沒有好好把握,因此你長期空窗的怨念又源源不絕地湧上心頭……
不過,話說回來,剛剛她怎麼會一個人走呢?男朋友呢?熱戀中的情侶在校園不是都會出雙入對的嗎?是在座位旁等她?還是佔了位置就拋棄她讓她一個人看著男朋友的課本獨守空閨?
你按捺不住,轉頭找人也不是什麼丟臉的蠢事!想不到茫茫人海中你竟然找不到她的身影,太扯了!閱覽室又沒有秘密通道,一個正妹好端端地,怎麼會憑空消失呢?難不成她趴在男朋友的大腿上睡覺所以你看不到嗎?也不太對。
難道是她發現商學院的閱覽室沒有位置,因此轉移陣地到法學院?而她走出去的時候恰好你正低頭假扮認真魔人,所以恰好錯過看她的機會?好吧,你認了!
你低下頭,突然覺得自己實在帶賽得很委屈,連看個吃不到的妹都會被妹潑冷水,只好摸摸鼻子認真唸起書來,唸到一個小段落,你再次抬起頭,赫然發現在你斜前方桌位的佔位主人出現了,那是一個長頭髮女孩子。
基本上你並不認識那個女孩,只是從她攜帶的行政法課本看出她的系別,然後大略推敲一下她的年級。為什麼你會注意到這種事呢?當然是因為她長得還不錯,大概比你的前曖昧對象還要正一點,可惜這女孩素顏不怎麼打扮,沒有正飄飄、也不是火辣辣,跟濃妝國貿女或者高跟企管妹比起來,實在沒什麼殺傷力,算是清秀普通。
既然她不殺也不正,為什麼會讓你注意到呢?因為她有一雙漂亮的眼睛,剛好這一兩個星期你在閱覽室尋找座位時,總是會看見她不經意抬起頭來,或者跟她搭到同一台電梯上下樓,甚至在出入口與她擦身而過。而在你們碰頭之時,總是會被她那雙又大又殺的眼睛給「青」到,讓你心癢癢又小鹿亂撞的,我們就姑且稱她為「高壓電女孩」吧。
想不到今天運氣這麼好,前幾天總是眾裡尋她千百度,今天卻只隔了一條走道,直線距離不到三公尺!現在才七點,你還有幾個小時的時間好好犒賞自己的眼睛。不過,距離高壓電女孩這麼近,不曉得今晚能不能活著離開閱覽室,真是既期待又怕受傷害……
誠如本文開頭所言,在焦頭爛額的期末地獄,人的精神狀況如此脆弱,縱然在地下閱覽室手機收不到訊號,無數秋波卻瀰漫在被期末考壓榨的寂寞靈魂中,你一抬頭隨便亂看,和一個長相普通但眼神恰好泛出光芒的女孩「恰」一下對上,總之她好像發現你在看她,或者說她發現你知道她在看你,就若無其事緩緩地趴下來,把鼻樑以下的部分都埋進臂彎中,只露出一雙眼睛眨了又眨,懶洋洋的樣子實在可愛。
你欣賞好一會,又把該死的線代讀了一小段,再抬頭,發現對方又剛好在看你,這樣幾次的砰然心動,使你忍不住想,也許她就跟你一樣,整個晚上都不時盯著你瞧,每次跟你對上視線又趕快移開,如此一回生二回熟、三番兩次眉來眼去,你莫名其妙煞到高壓電女孩,但無奈你只知道她是法學院的女生,連班級都查不出來,比起瀕臨被當的學科,這煩惱還真讓你頭疼不已。
在大學唸書的缺點,就是沒有人會把學號繡在衣服上,如果無法掌握對方的學號,也沒有同堂上課等教授點名的機會,要知道對方名字的可能性,除了搭訕之外,幾乎就等於零!
但是期末地獄,誰有閒情逸致搭訕或者被搭訕?所以你好幾次想趁高壓電女孩上廁所的空檔,偷偷走到她位置翻一下她的行政法課本上,是否有寫姓名班級或者學號,好讓你回去查一下全校學生名冊。
不過,如果你帶種到敢作這種事,怎麼可能還把不到你的前曖昧對象呢?因此你只能繼續和高壓電女孩互送秋波,偶爾你看見她的嘴角淺淺揚起,激發你綿密遐思。
這一切真是太瘋狂了,你竟然喜歡上一個連名字都無法知道的女孩,更糟糕的是你認為這女孩其實早就暗戀你很久,所以才會一直跟你眉來眼去。
於是你在閱覽室有了新的樂趣,觀察、觀察、再觀察。真傷腦筋,你發現她總是一個人來商學院的閱覽室唸書,看起來應該是還沒死會,大多時候她還是會「青」到你幾盡窒息昏厥,偶爾笑一下給你嚐點甜頭,真不曉得她是欲擒故縱還是讀書讀到情緒起伏過大。
經歷過期末的水深火熱後,終於到了最後一天,你只剩一科不怎麼重要的通識,考通識前一晚你還是乖乖到了閱覽室,期待見到高壓電女孩的身影,過了明天,你們就要相隔兩個多月才能再見得到面,加上下學期的期中考前來臨,你們幾乎有四個月的時間無法近距離接觸,這讓你突然覺得期末地獄好甜蜜好甜蜜!
可是今天你再怎麼東張西望,卻遲遲不見高壓電女孩的身影,眼見已經晚上九點,她還是沒有來,你頓時感到非常濃重的惆悵,為什麼?難道她已經比你早一天從期末地獄解脫嗎?錯過今天,還要再等四個月!如果她,或者你,有個什麼萬一,那錯過今天,說不定要再等一世紀。
你收好東西,懷著down到谷底的心情離開閱覽室,連電梯裡都沒有她的身影,你好難過好失落,想著不知再度相見會是何年。此時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黑暗中你看見馬路對面有一套眼熟的衣著,定睛比對,發現真的是她!
高壓電女孩此時正面對著你,戴起口罩,扣上安全帽,理應跨上機車快速閃人、回家洗個香噴噴的澡,她的動作卻突然慢條斯理,難道,她.在.等.你?
你二話不說,對著眼前閃紅燈立正的小人像拔腿跑去,還好你今天停的位置碰巧就在她車位的不遠處,你找到自己的車,慌慌張張地從包包裡找鑰匙,黑暗中卻怎麼也摸不到冰冰涼涼的金屬物。
媽的,鑰匙不見了!
怎麼會不見呢?既然沒鑰匙,你今天怎麼可能騎車上學?你再匆忙翻找一次,發現高壓電女孩不但跨上機車,還面對十字路口蓄勢待發,大概是等得不耐煩了。
你一急,又重新找了一次,鑰匙還是沒有找到,你抬眼發現高壓電女孩已經把車騎到馬路上,等著正前方的綠燈亮起,不可以!她不可以走!你發誓今天就算無法搭訕她、無法知道她名字,最起碼也要知道她住哪!
沒有,沒有,鑰匙真的不在你的包包裡面!媽的,你是豬頭啊?沒鑰匙你要搭公車回家嗎?剎那間,你眼角餘光感應到刺眼的綠光,急忙抬頭,高壓電女孩催催油門,帥氣地揚長而去,你衝到路口,她就像蒸發的水滴,消失在寬闊的馬路上。
你失魂落魄地走回自己的車旁,想著剛才發失的遺憾。然後在這時,你赫然發現你的機車鑰匙孔上插著一樣東西,拔出一看,這不就是你剛才尋尋覓覓的機車鑰匙嗎?
想不到你今天竟然忘記把鑰匙拔出來,剛才還在包包東翻西找,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天啊,你到底在幹嘛?更何況,在期末考週的夜晚,停車位一帶四下無人,你怎麼沒想到逮住這個大好機會直接衝上去跟她搭訕呢?不,並不是因為你不夠帶種,而是你根本就沒有想到!
你無力地坐在椅墊上,因為方才過度的緊張呈現有點虛脫的狀態,別想了,真的別想了,就當作是期末地獄給你的一場美夢吧!如果沒有天時地利人和,要認識正妹是很困難的,就算天時地利人和了,你也不會發現這是千載難逢的好時機。
想到又要過一個沒有女伴的冗長暑假,使你瞬間無限orz。這不就是在浪費時間嗎?騎車在回家的路上,含淚的你只能不斷催眠自己,愛上在圖書館閱覽室和你互送秋波的陌生正妹,基本上說來都不會有什麼好下場。